【虎木辉】First Ever

梗概:小孩们和大人们的许多第一次。

警告:只是一些想看的三人日常脑补,木辉、虎辉以及虎木均有⚠

 

  

**写字**

苏木会写的第一个字是向。

 

“憨批,你姓苏又不姓向,”马虎敲了敲苏木的头,“属于是被别个卖了还帮别个数钱那种。”

 

“向写起来比较简单嘛,”苏木笑起来,又埋下头去练那个向字。腾和辉比较复杂,他还没学会——写字可比打假拳难多了。

 

在看到第六个歪歪扭扭的向的时候——这个人写的字就和他自己一样有股倔头倔脑的憨劲儿——马虎终于忍不住把笔抢过来。

 

“马这个字写起来也简单得很,我教你。”

 

**窗外**

第一次进城比赛的沿途风景几乎没有在苏木记忆中留下任何痕迹。

 

他记得车窗外茂盛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车子引擎轰隆隆的声音阵阵地传过来,和在前一个失眠夜晚辛苦转动的风扇如出一辙。路途好像是颠簸的,又或许只是他自己难以忍受的紧张创造的错觉。


坐上向腾辉车的时候,苏木总感受到一种晕眩——原有的空间和距离被轻易弯曲——原来想要离开一个地方竟是如此简单的事。对于大山的孩子来说,空间的存在仍具有某种模糊的幻想成分,每一次回去,面对着熟悉又无法逃避的场景,苏木总会受困于难以证明自己真的离开过的感受。他一向明白,人生不是固定不变的,没有人保证生活的现状,或是一时罕见的幸福能永远维持下去。这是他在无数次失去和幻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经验中学到的。


但苏木想,格斗特别好,向腾辉特别好,在他过去人生发生的所有事里都特别特别好——可就是这样,会被向腾辉抛弃的可能性显得愈发难言的恐怖,他总是忍不住地想,如果比赛输了,也打不了假拳的他们,会被向腾辉抛弃吗,就用现在坐着的这辆车轻易地把他们丢回到大山。

 

马虎总说向腾辉不是什么好人,说一旦没什么利用价值,向腾辉绝对会把他们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他说这话时总是像在和什么人怄气一样,话语的结尾总是伴随一声沙袋的闷锤。

 

苏木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边的马虎,马虎也看着车窗外,但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你在想啥子——”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问出了声,苏木看到马虎的后脑勺晃了晃。


“想你在想的,”马虎没转过头来,他还盯着窗外。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光,他们俩都太了解彼此了,那些共同的不可名状的恐惧和难以言状的不安在这片光里袒露得一清二楚。马虎的手伸过来,碰了碰他——以一种格斗前两人碰拳的力度,像是安抚,又像是在寻求一些什么确定。

 

车里又静下来了。

 

“你们两个娃娃在打啥子哑谜——”向腾辉腾出手来抽了口雪茄,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果然是小娃儿,一上车就喜欢盯着车窗外面看。”

 

到比赛地方的时候,向腾辉拍了拍马虎和苏木的头——他很少做这种可能会把他和温情父亲形象挂钩的事,“好好比,别输。” 

 

“嗯。”苏木感受着头顶短暂残留的温度,觉得嗓子紧紧的。

“晓得了。”马虎应了声,挥了挥手,和苏木走向场地。

 

“——要是比输了回来我就给你们训练量加倍,听到没得。”

 

苏木感觉到身边人的肩膀松了松,低低地笑了一声。“咋可能输。” 


苏木自己也在一种莫名的心安感里放松下来,他看着马虎,列了咧嘴笑起来。

“就是,咋可能输。”

 

 

**三个男人和三次理发**

1

马虎的个子和头发都长得很快。

 

当那头卷毛再一次被鸟儿们当成鸟窝突然拜访以至于影响到训练时,向腾辉终于决定亲自给马虎理个发。


虽然给他们住,给他们吃,但在生活起居上,连向腾辉自己都意识到,他从没怎么负责过。毕竟我是黑心老板,这些事不归我管——他理直气壮地想,然后翻箱倒柜找出来一把锈了的剪刀。


在向腾辉不得不因为身高差勒令马虎坐下时,他再一次意识到——马虎的个子和头发真的都长得很快——奇了怪了,小娃娃长大是这么快的事吗?在反复进行的训练和比赛的日复一日中,时间的感知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很多成长的细节和证明都未能被成功捕捉。

 

第一剪子下去的时候有些落空,王凤在外边经过,“注意到,莫剪到娃娃耳朵了!”他远远地喊了一句。

哦对,向腾辉看着面前草丛一样的头发,把手伸进去,摸了一转抓到了马虎的耳朵。

 

马虎僵了僵,挺直了背。

 

“莫动,现在剪这边,”向腾辉的手轻微地弯起来,手心虚虚地护住马虎的耳朵,他自己也有些紧张,怕伤到马虎耳朵——他可不想马虎成为下一个霍利菲尔德——这是向腾辉第一次给别人剪头发,习惯用拳头的人在使用工具上总有一种难得小心翼翼的笨拙,连带着向腾辉的声音都有种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罕见的温柔。

 

——在后来、以及发生了很多事的后来的后来,马虎也总会想起那个下午,想起在那拱起的、温热又充满力量的手心里,传来从大泷山、从沙石场一路吹来的风声,想起在剪刀轻微的咔嚓声里,他许下的幼稚的愿望。

 

耳边的部分用剪刀贴着手背一点点剪完后,剩余的部分剪起来就很轻松了。向腾辉收起剪刀,看了下,嗯,后面看起来还行,像个小泰迪。

马虎的背还挺得很直,以至于他的背影都显出一股古怪的局促。 

“剪完了,精神得很。”向腾辉拍了马虎两下,走到他面前,不要脸地夸赞着自己的手艺,“到时候肯定又有女娃儿约你——你小子脸咋个这么红?” 


马虎站起来,走到水盆边洗了个脸,耳朵不知怎么还是烫得厉害,水渍溅得到处都是,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向腾辉,叹口气。

 

“……被这个丑发型气的。”

 

 

2

乾坤杯预选赛结果出来后,苏木说想给向腾辉理一次发。

 

饭后向腾辉陷在椅子里,苏木站在他身后,用手指缓慢地梳理着向腾辉的头发, “啊,已经有白头发了。”苏木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声,却又意识到这再正常不过——在他快速长大,想要追赶上向腾辉时,这个人正一点点地慢下来,停住了。

苏木的手指稳定地握住机器,推子在空气中嗡鸣,微弱的震动断断续续地传递到指尖——到脖子时他格外小心,他知道对于格斗来说这个地方有多么脆弱。


苏木放轻力度,在推子触及的瞬间察觉到向腾辉轻微的颤抖——那时候他感受到某种难以捕捉又支离破碎的想法,他看着自己的手停留在一个格斗者最需要保护、却毫无防备向他袒露的地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这个他一直仰望的教练的身后,而无需再抬头——他投下的阴影像是幕帘般落下,将向腾辉笼罩其中。

 

最后一簇头发没有掉在地上——苏木鬼使神差地把它藏在了手里——马虎总骂他从小就这样,说他捡破烂的习惯看来是改不了了。但苏木想,很多事情如果不留下一些证明,谁能知道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呢?

硬直的发根扎得他有点痛,他弯弯手指,刺麻的手心里像是握着一只幼年的蝎子,在每一次心跳里他感受到毒液缓慢蔓延。

 

“剪完了,”苏木走到向腾辉面前,仔细看着他的教练,微笑起来。这时候向腾辉相比记忆里好像没什么变化,连那个额头上发白的伤疤都还依然固执地盘踞着。

 “这个疤还在啊。”苏木没忍住碰了碰,指尖传来粗糙的温热。向腾辉笑笑,“还不都怪马虎当时下手狠,敲人那个痛哦。”

 

——那个瞬间苏木突然有点羡慕马虎,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回房间的时候马虎已经睡着了,苏木把那簇头发和奖牌放在枕下的盒子里,想着预选赛之后的决赛,想着等自己拿到金牌、拿到金腰带时向腾辉会有的表情,然后在一种含糊不清的笃定中安心睡去了。

 

自那个夜晚起,苏木开始放任自己相信这样的生活会一直延续下去。

 

 

3

“头发长得好快啊,”马虎出门前摸了摸苏木头,“晚点回来给你理下。”

 

马虎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了。苏木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件事,明天得问问他到底又打了什么晚工。


半梦半醒里,门吱呀地开合了一声。苏木感觉到有人带着一身凉意来到床边,然后缓慢地扶起自己。


苏木坐在床边,头发是有点遮眼睛了,他微微张大眼,试图看清在昏暗弧光灯下的马虎——马虎脸上似乎多了些他看不太清的伤口。


“闭眼,憨批。”微微冰凉的剪刀在眉间一晃而过。苏木再次睁开眼,看见地上堆积的碎发。时间在这个不能离开的房间里显得愈发缓慢了,头发长长,伤口愈合,苏木习惯了在寂静里一动不动地等着马虎回来,也习惯了与马虎在这令人心酸的狼藉里相依为命,对他们共同失去的部分讳莫如深。苏木会想起大泷山顶经久不散的雾气,他总是不知道哪个更让他难过,是一切皆为幻影,还是有些东西注定只被短暂拥有。但雾气散去的时候他会难堪地庆幸,马虎,至少他还在——这个与他共同经历了所有的幸福和一切的苦楚的人还能够在他身边,提醒他过往的美好并非一场空想,这就足够为他现在单薄的生活注入一些力量了。


马虎把碎发清理干净,然后搂着苏木把他平稳地放回床上,他虚环着苏木,像是半个恰如其分的拥抱。

 

“莫想太多,睡吧。”

 

 

**半根雪茄**

苏木从放奖牌的盒子里拿出那半根雪茄的时候马虎正睡着——哪怕对前格斗选手来说,同时打三份体力工也是不小的压力——他自己腿刚伤,已经习惯在阵痛里度过彻夜无眠的夜晚。


烟尾被温暖的火焰点燃,安静地燃烧起来。第一次吸烟的第一口总是辛辣的,苏木低低地咳了几声。

怎么会有人喜欢抽这种东西呢,他出神地想着。草本、焦糖和熟木的气味暧昧地夹杂在一块涌入口中,好像一个从未发生的吻。


——马虎醒来的时候眼神有些分散,在那熟悉而久违的味道里,他好像一时间丧失了对时间和空间的判断。

 

“啊,我还以为……”后半句话淹没在马虎逐渐清晰的眼神和一声短促的嘲笑声里。“半根放了这么久还能抽吗?”

 

苏木转过来笑笑,他日渐清瘦的面庞在微弱的火星里忽隐忽现,“抽不死人的。”


“那倒也是。”马虎凑近烟雾,“给我也抽一口。”他就着苏木的手,闭着眼吸了一口。喷出的烟雾晃悠悠打在苏木脸上,“真搞不懂怎么有人喜欢抽这玩意。”马虎喃喃道。

 

苏木没忍住笑了一声,“我们两个真的是……”

 

他又抽了一口,烟雾无休止地涌动着,他看着世界在一次次的变异与重复里分崩离析,马虎和他的气息交织着,在熟悉的烟草味里翻腾上升,在这一刻,在共同经历的无力和痛苦里,他们的存在逐渐重叠。


苏木又低低地咳了几声。马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不好抽就不抽了吧,你腿有伤,本来也不该抽这些。”

 

“抽完这半根吧。”苏木说,“只剩下这半根了。” 

 

他们在沉默里分完了这半只雪茄。然后火星熄灭,世界逐渐消凐。当下的、尘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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